秋去冬来,日升月落。李家院里的鸡鸭鹅换了好几批,狸猫业已胖得溜圆。
前年春时,李宝福在后山坡种的那颗樱桃树如今已长得人高。李宝福站在樱桃树下喂鸡,那只瘸腿青头鸭慢踱着步子过来衔食菜叶。
后山坡上,赵庄生用稻草杆和几块李婶建房多出来的砖搭好禽棚,说:“宝福,我搭好了。”
李宝福把菜叶往天上一撒,笑着朝赵庄生跑过去,一下子就扑进他怀里:“哥哥你真厉害。”
赵庄生搂着李宝福,宠溺道:“哥哥我做什么不厉害?”
近而立之年的赵庄生近两年语气愈发油滑起来,早不复前两年的沉稳。在岁月雕刻下,他硬朗的面容也愈发深邃立体。身上肌肉因常年下地卖力是更加结实健壮,看得李宝福许多时候都扑上去朝他一通乱摸。
“厉害厉害,”几年春秋过去,李宝福清秀的五官无多大变化,眉眼如画,少年意气总在那双琥珀眸里流转,他抱住赵庄生的腰晃悠:“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,弟弟我对你是身心拜服啊!”
“油嘴滑舌。”赵庄生语气虽重,但眼里笑意却丝毫不减,他拍了下李宝福的屁股,说:“回家。”
昨夜情浓时,这人的那几巴掌让李宝福还记着。
今天又来,李宝福不干了,他跳到赵庄生背上,说:“你背我回去,谁让你昨天晚上打我。”
赵庄生说:“好好,背你。”他脚步沉稳地踩着草缓缓下坡,嘴角微勾,“不过你也很喜欢啊,一个劲儿叫我快点。”
李宝福双手揪着赵庄生耳朵,叫嚷道:“赵庄生,你敢跟我顶嘴!你要造反啊!”
赵庄生满口致歉,两人这才打闹着回了院里。
李宝福跳下赵庄生的背,将前两日晒的大头菜收起来,赵庄生进厨房做饭。
昨日买的猪肉还有些许,地里萝卜正水灵,赵庄生便做了碗萝卜烧肉。一碗滑嫩的鹅蛋羹淋上熟香油和葱花是饱腹又留香,霜打后的茼蒿用猪油炒香,出锅前加点蒜末,开胃下饭。
吃饭时,李宝福念着地里事,才过立冬,地里油菜得施肥、锄草,这样出油才高;桑树也得施肥浇灌,明年长的桑叶才嫩;萝卜、芥菜要锄草;石楠树边的地得翻这样好种冬葵菜。
赵庄生点头听着,把肥而不腻的猪肉夹到李宝福碗里,自己夹萝卜盛鹅蛋羹吃。
如今家里鸡鸭鹅都养着,蛋自不缺,这每日一碗蛋羹,不时煲肉汤养的李宝福白胖不少,面色红润不常病。
吃完饭,赵庄生换好衣服去挑粪锄草,李宝福背上一背篓菜萝卜和锄头出门去找薛屏挖冬笋。
自前年薛父去世,许蟠大病一场后。
薛屏倒是成熟不少,地里活计一应揽下。每日下地织布,不再游手好闲。变化大得村里人对他是刮目相看,更有甚的还担心薛屏是不是上山时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。
但李宝福想,什么东西附身后喜欢干活?
薛屏肯干活,这日子也越过越好,去年还拆了老茅屋新盖了两间新房加一间牛棚。
牛是李薛两家人一起买的,许蟠病好后下地难。薛屏来找两人借钱买牛,李宝福想着赵庄生的身体便说一起凑钱买头牛两家人一起用,这样喂牛的地也多些。
薛屏一听自是乐意,且牛养在薛家,正好屋后面有块草地邻着山坡。牛在坡上吃草,薛云和薛母在家门口就能瞧见。
李宝福到门口时,七岁的薛云正在院里翻晒的大头菜。
李宝福放下喂牛草,说:“云云,你爹呢?”
薛云把牛草抱到牛棚,说:“爹在屋里,父亲去钓鱼了。”
许蟠钓鱼,这放在以前李宝福都不敢想,如今却是事实。
绩麻的薛屏从正屋出来,说:“等我挽个麻团。”
李宝福坐在板凳上,说:“等你。”
挖笋是力气活还得碰运气,一去怎么也得一两个时辰。为此赵庄生给李宝福的背篓里装了水和吃食,绿豆糕、牛乳糕一样一点,还有一包糖炒熟的板栗。
李宝福把甜软的牛乳糕拿出来,变戏法似的展在薛云面前说:“来,云云。牛乳糕,快尝尝。”
薛云“哇”的一声,笑着接过:“谢谢六叔。”
薛云脸上两个梨涡浅映着笑,李宝福笑道:“没事,要是喜欢下次六叔还给你买。”
薛云拿着糕点进屋给扫地的薛母一块,薛母笑着接过。她想给薛屏也吃一块,薛屏却摇头让她存着等那钓鱼的死懒鬼许蟠回来。
薛屏挽好麻团出来,皱眉道:“这糕八文钱一包,一个包里面就八个,你也太惯云云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