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门的狱卒见到是李丞相,虽然他已经失势,但余威尚在,不敢怠慢立刻放行。
李斯在狱卒的带领下,穿过阴暗潮湿的长廊,耳边不时传来犯人的哀嚎和咒骂声。
越往里走,光线越暗,空气越污浊。
最终,狱卒在一间牢房前停下:“李大人,三川郡守便在此处。”
李斯走到牢房前,透过狭窄的缝隙向里望去。
只见牢房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、衣衫褴褛的身影。
那身影瘦弱得像一根柴,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带着伤痕,完全看不出昔日三川郡守的半点模样。
“由儿!”李斯忍不住低声唤道。
那身影听到呼唤,猛地抬起头。
当他看清牢房外的人是自己的父亲时,眼中瞬间涌出了泪水。
“父亲,父亲救我!快救我出去啊!”李由连滚带爬地扑到牢门前,伸出沾满污垢的手,紧紧抓住冰冷的铁栅栏哭喊着,声音沙哑而绝望。
李斯看着儿子凄惨的模样,心如刀绞。
他颤抖着伸出手,想去触摸儿子,却只能隔着冰冷的栅栏。
“由儿……你……你这是怎么了?”李斯声音哽咽。
“父亲,他们打我。他们折磨我。廷尉府的人,他们根本不把我当人看!”李由哭诉着,脸上满是恐惧和痛苦,“您是丞相啊!您快救我,快救我出去,我不想死在这里!”
看着儿子那近乎崩溃的神情,李斯心中既是心疼又是愤怒。
他心疼儿子遭受的折磨,更愤怒儿子怎么会蠢到这个地步。
“蠢货!猪脑袋!”李斯再也忍不住,对着儿子低声怒骂道,“你以为你是怎么进来的?啊?谁让你去招惹嬴将闾那个煞星的?谁让你去勾结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旧势力的?我让你蛰伏让你收敛,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?”
“父亲,我……我只是想为您出气啊。他要毁了我们,我不能坐以待毙!”李由辩解道,声音带着哭腔。
“出气?你出什么气?”李斯气得浑身发抖,“你知不知道你这一闹,把我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!我苦心经营多年,本想徐徐图之,慢慢扳回局面,可你呢?你直接把刀架在了陛下面前,你以为杀了他就万事大吉了吗?你这个蠢货!你非但没能扳倒他,反而把自己送进了牢里,还把我彻底拖下了水!”
李斯越说越气,指着李由的手都在颤抖。
他看着儿子那张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,看着他眼中再无往日的嚣张跋扈,只剩下恐惧和绝望,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。
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,竟然如此不堪如此愚蠢。
“父亲……您……您别骂了……我错了……我真的错了……”李由被李斯骂得体无完肤,哭得更厉害了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只是这个代价太大了。
李斯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,努力平复胸中的怒火。
骂又有什么用?
事已至此,他还能怎么办?
那个“变数”,那个叫做嬴将闾的九公子,用他雷霆万钧的手段,彻底摧毁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。
他看着牢狱中苟延残喘的儿子,又想到自己如今被架空,门可罗雀的丞相府,一种彻骨的寒意再次袭来。
他知道属于他的时代真的结束了。
而等待他和儿子的,或许只有无尽的深渊。
他没有再说话,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,看着牢房里的儿子,眼神复杂而痛苦。
父子二人的命运,此刻都被那个年轻的监国公子,牢牢地握在了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