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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章（第1页）

草原追杀事件后，林悦之与欧阳振轩之间仿佛有层薄冰悄然融化。那日深夜的争吵与拥抱，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某种隐秘的枷锁——她不再是小心翼翼揣度他心意的异乡客，他也不再是端着太子架子的高岭之花。当欧阳振轩将刻有狼头图腾的玉佩塞进她掌心时，那句“见此玉佩如见本宫”的承诺，让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，自己在他心中是与众不同的存在。

欧阳振轩依旧忙碌，每日天不亮便被军报唤醒，深夜还在油灯下批阅密函。林悦之常于破晓时分看见他案头冷透的茶盏，以及砚台边堆叠的空药碗——那些都是她为他特制的提神醒脑汤。有次她忍不住伸手触碰他眼下的青黑，他却反过来握住她的手，放在唇边轻吻：“等局势稳定些，我便带你去看京都的雪景。”

京都的消息如雪花般纷至沓来。各地割据势力蠢蠢欲动，欧阳凌在京城的势力更是渗透到各个衙门。赵老将军虽明面上退居二线，却暗中将赵家军的调令权交给欧阳振轩，每日清晨的点兵场上，那杆绣着“欧阳”二字的帅旗，在寒风中猎猎作响，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，震慑着心怀不轨之人。

林悦之看着欧阳振轩日渐消瘦的身影，心中既心疼又无奈。她自知在权谋军事上帮不上忙，便将精力投入到军医署的事务中。那日她带着二丫给士兵们发放防暑药时，偶然发现几个士兵面色萎黄、身形浮肿，细问之下才知他们常闹腹痛，尤其是吃了生水和野果后，症状更是严重。

“这是体内有虫。”她翻开从密室带出的残卷，指着“虫积”篇对赵家军军医长说道，“若不根治，战时必成大患。”

说干就干。林悦之将自己关在药房里，整日与各种草药、虫类标本为伴。她依照书中记载，尝试用榧子、使君子、槟榔等药材配伍，又结合草原牧民驱虫的土方，在泥瓦罐里熬制出一罐罐深褐色的药汁。二丫捏着鼻子站在门口，看着她往药汁里加入蜂蜜和甘草，忍不住吐槽：“小姐，这味儿比你上次制的臭脚粉还难闻！”

“良药苦口利于病，臭点算什么。”林悦之头也不抬，用竹片搅动着药罐，“去把阿一叫来，让他找几个症状明显的士兵来试药。”

阿一带着五个士兵来时，欧阳振轩恰好路过药房。他身上还穿着未卸的铠甲，肩甲上的狼头纹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，整个人如同一柄淬了冰的长剑，锋芒毕露。见到林悦之沾满药渍的衣袖，他眼神瞬间柔和，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草屑：“又在捣鼓什么？”

“打虫药。”林悦之举起药罐，琥珀色的药液中浮沉着几颗使君子，“试过之后就能给全军推广了。”

欧阳振轩挑眉，从罐中捞出一颗药材端详：“使君子？我记得这是岭南的驱虫药，你怎么弄来的？”

“上次你送我的岭南贡品里有啊。”她笑着指了指墙角的木箱，“反正你也不爱吃，正好拿来入药。”

欧阳振轩望着她发亮的眼睛，忽然想起京都太医院那些畏首畏尾的医官，总是捧着《黄帝内经》照本宣科，哪像眼前这人，敢拿他的贡品药材当驱虫药。他忽然伸手握住她沾着药汁的指尖，轻轻放到唇边：“若有差错，我可要罚你。”

“罚我什么？”林悦之仰起头，见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。

“罚你……”他凑近她耳边，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，“罚你每日陪我用晚膳，不许再躲着我。”

林悦之的耳垂瞬间发烫，慌忙推开他：“正经点，士兵还等着试药呢！”

试药过程比想象中顺利。三天后，服药的士兵们纷纷表示腹痛减轻，排泄物中排出了细长的虫体。林悦之翻看着记录症状的竹简，忽然想起欧阳振轩说过的“兵贵神速”——若能让士兵们尽快摆脱虫疾，何尝不是另一种“神速”？

她立刻着手扩大制药规模，在军医署后院支起十口大铁锅，带着二丫和几个医童日夜熬药。欧阳振轩心疼她熬夜，每日派亲卫送来温热的羹汤，还特意让人在药房里添置了炭盆和软椅。有次她实在太累，竟靠在软椅上睡着了，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替她披上披风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沉水香。

“悦之，别太苛责自己。”欧阳振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，带着几分心疼，“你已经做得很好了。”

她睁开眼，看见他眼底的血丝，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：“你也是。别总把自己绷得太紧，我会心疼。”

欧阳振轩身形一僵，随即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：“等打完这场仗，我带你去看草原上的萤火虫。听说它们飞起来时，像天上的星星落了一地。”

林悦之抬头望他，发现他说这话时，眼中的锋芒化作了柔光。她忽然想起草原追杀那晚，他如天神般骑着黑马而来，甲胄上的朝阳比任何星辰都耀眼。原来这个看似冷峻的男人，心中藏着比草原更辽阔的温柔。

十日后，第一批打虫药分发到各营。林悦之站在点兵场上，看着士兵们排着队领取药汤，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脚步声。转头望去，欧阳振轩身着明光甲，正带着亲卫巡视军营，阳光落在他肩甲的龙纹上，折射出细碎的金光。

“林医官，全军都在传你的驱虫药神乎其神。”他勒住马缰，伸手递给她一束野花——那是他路过草甸时随手摘的，“有没有兴趣听听他们怎么说？”

“说我是‘驱虫小能手’？”林悦之接过花束，闻着野花香笑出声。

“他们说，”欧阳振轩俯身靠近她，声音里带着笑意，“说你是天上的药仙转世，专门来救他们这些糙汉子的。”

“净胡说。”林悦之耳尖发烫，却忍不住扬起嘴角。她望着远处飘扬的帅旗，又看看手中的野花，忽然觉得，这乱世虽险，却因有眼前人相伴，而有了值得期待的温暖。

深夜，林悦之在药房里记录最后一味药的配比，忽听窗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。她掀起门帘，只见欧阳振轩牵着踏雪站在月光下，甲胄未卸，却在看见她时露出了柔软的笑意。

“带你去个地方。”他伸手将她抱上马背，“很快就回来。”

踏雪踏着月光疾驰，不多时便到了城郊的小山坡。林悦之抬头望去，只见漫山遍野的萤火虫正振翅飞舞，如银河落九天，将夜色点缀得如梦如幻。欧阳振轩从身后环住她的腰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，轻声道：“答应你的事，我从不食言。”

她望着漫天流萤，忽然转身吻了吻他的唇角。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，感觉到他身体微微发颤，却将她抱得更紧。萤火虫的光芒映在他眼中，比任何星辰都璀璨，比任何誓言都动人。

这一晚，没有军报，没有刺客，只有漫天流萤与怀中的温暖。林悦之忽然明白，所谓情愈，从来不是刻意迎合，而是彼此卸下伪装后，仍能看见对方眼中的光，仍能在乱世中，为彼此留一片温柔的星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