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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;nbsp;nbsp;nbsp;周酌意从来都很懂事很大度，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：“好，哥哥会来看我吗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祝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：“你先养好身体，别想那么多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挂断电话以后，她看向门口的助理：“去酌远的学校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助理愣了愣，不知道发生什么要紧的事情，祝婉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她刚刚醒来的小儿子-

nbsp;nbsp;nbsp;nbsp;祝婉到的时候才上课没多久，她躲在墙后面，看着聚精会神听老师讲课的周酌远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他学习总是很认真，作业很漂亮，笔记中每一句话都是经过自己思考写下的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周酌远离开以后，祝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他的房间呆一阵子，高中用过的书和本子被她翻了很多遍，而初中和小学的课本，周酌远一本都没有带，被他全部留在林家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所以这次离开，周酌远同样什么都没有带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她那时候既伤心又愤怒，忍着不去找，要叫周酌远去外面吃吃苦头，以为赌气的周酌远过几天就能回来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这样足足拖了一个月，再想找的时候，已经找不到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对固执又好面子的周酌远了解很少的祝婉，并未意识到“什么都没有带”不代表他会吃过苦头认错回头，而是代表周酌远永不回头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天空阴沉沉的，大概是下雨的前兆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季和听到一半开始打瞌睡，头一点一点，周酌远余光瞥见，用力掐了一把他的大腿，季和龇牙咧嘴地吸气，周酌远抿着嘴笑，眼睛没有从黑板上挪开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他生了病，却好像开朗许多，祝婉很久没有见他这么笑过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具体有多久，她算不出来，她的三个孩子全死了，从看见周酌远尸体的那一刻起，她就彻底失去时间观念，直到周酌礼死亡，她的时间随之结束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祝婉捂住嘴，她知道周酌远变了，几个月前提出住校的时候就变了，很可能是像她一样获得一些记忆，或者说死过一次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天的边际闪了一下，不一会儿，雷声轰鸣，祝婉看到周酌远的身子轻轻一颤，雨很快落下来，哗啦哗啦，树被吹得往一边倒去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她记得周酌远以前说过很喜欢雷雨天，这样呆在房间听着雨声会让他觉得舒服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可现在周酌远的表现却不像是喜欢的样子，他时不时地转过头看看外面乱飞的树叶，祝婉的角度瞧不见他的表情，只能瞧见他在听到雷声以后控制不住地颤一下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季和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，嘴里说了些什么，周酌远摇摇头，没有接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不是因为冷，所以是因为在这样的雨天从周家逃走，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吗？

nbsp;nbsp;nbsp;nbsp;祝婉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很痛苦，她的三个孩子都死了，但是只有周酌远死的时候没有父母陪在身边，或者说没有人陪在身边，林博旭撞开那扇贴满小广告破旧不堪的门以后，里面只有缩在床上没有声息的周酌远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出租屋十分窄小，他们几个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，林博旭扑到床边把人抱起来，恶狠狠地叫他们滚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一同进来的还有他们雇的司机，司机犹豫着没有让开，说出在场每个人都不敢去想的事实：“先生，这个孩子应该已经断气了。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大脑有自我保护机制，后面发生的事情祝婉的记忆很模糊，只隐约想起有人叫她节哀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下课铃猛然响起，祝婉才发现自己在这边站了那么久，她慌乱得掉头就跑，是觉得无法面对自己的孩子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她是周酌远的妈妈，没有好好地抚养和教导过他，却在周酌远犯下祸事以后理直气壮地说他恶毒，完全不去考虑自己的失职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她不了解周酌远本就是喜欢给自己揽罪责的人，还要在那种情况下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，又眼睁睁看着周傅轩一杆一杆砸在周酌远身上，最后还对他说，后悔认他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周酌远从来没有他们想得那么脆弱，他从没有因为冷待和偏心失去求生欲，他的所有决绝都是对祝婉的同等反馈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怪不得，周酌远不要他们的弥补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祝婉在学生们好奇的目光中淋雨回到车上，司机有些惶恐：“您怎么不叫我下去接您？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祝婉疲惫得说不出话，她摆摆手，闭上眼睛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眼前又浮现出那天的场景，周傅轩每一次抽打都格外狠厉，周酌远一开始还跟他们死犟着不吭声，后来实在忍不住，痛得在地上打滚，是还愿意表达自己的周酌远：“唔、别再打了……好疼……”

nbsp;nbsp;nbsp;nbsp;后来祝婉每次去周酌远房间的时候都在想，如果那个时候，祝婉能够阻止周傅轩，哪怕后面什么都不做，周酌远是不是也不会走？

nbsp;nbsp;nbsp;nbsp;很好面子的周酌远难得向他们求饶，没能起到任何作用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于是他到最后，宁愿孤零零地死在北方小城，也没有给祝婉和周傅轩发送过哪怕一条消息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他用五年时间和自己的生命缝补丢失掉的面子。

nbsp;nbsp;nbsp;nbsp;恢复记忆的周酌远，立刻开始贯彻自己死前的理念，所以胃出血手术要隐瞒他们，发烧要隐瞒他们，焦虑症也要隐瞒他们，他再不会向伤害过他的亲生父母表达自己-

nbsp;nbsp;nbsp;nbsp;课间，裴鹤拉着周酌远去上厕所，厕所很臭，周酌远都快受不了他，跑到附近的阳台透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