胤禛心急如焚,大步来到小院,张郎中已经开完药离开,陈婆子正在廊檐下熬药。
看到胤禛从雨中走来,陈婆子惊了跳,赶忙起身请安。胤禛一阵风般进屋,在门口脚步一顿,对气喘吁吁追上来的苏培盛道:“去将张昇开的方子拿来,亲自盯着煎药。”
苏培盛赶紧应下,让陈婆子去拿药方,他则在在小炉前坐下,寸步不离守着熬药的罐子。
炉火融融,苏培盛抹去头脸上的水珠,长长喘了口气。这口气喘到一半,又提到了嗓子眼。
胤禛先前走得太急,一头扎进雨幕中,自己要小跑着才能追上,堪堪让他披上了斗篷。
风大,撑伞也无用,胤禛只怕身上都湿了大半。眼下他还病着,要是再受寒,只怕这病一时半会就难好了。
苏培盛担忧地朝东暖阁方向看去,那边鸦雀无声。他又不敢上前偷听墙角,只能往后仰,拉长脖子,半天都没听到声响,只能放弃了。
拿着火钳捅了下炉火,苏培盛又咧嘴笑起来。
这火急火燎的,指不定身子头脑一并发热,百病全消了。
胤禛进了东暖阁,谷雨躺在榻上,头发被冷汗濡湿,苍白的脸上带着不正常潮红。双眼紧闭着,秀气的眉头蹙成一团,看上去很是难受。
看到她这幅模样,这些时日憋着的那股怒意,此时都化为了酸涩。
侧身在榻上坐下,伸手轻触她的额头,所幸不算太烫,不由得长舒口气。
暖阁内拢了炭盆,穿着斗篷有些热,胤禛轻手轻脚解开放在榻尾,静静坐在那里,一瞬不瞬望着她。
睡着的她与平时差不多,虽身子难受,依然规规矩矩躺着。
可她又不规矩,竟然想起了成亲嫁人,还做好了夫妻两人远去盛京的打算。
要是换做别人,胤禛会以为她是在试探,想要恃宠而骄。
他万万不会这般看待谷雨,更不怀疑她已经与人私相授受。她那双眼睛太明亮,如山泉一样透明,又与深潭一样藏着许多心事。
她仅仅想去盛京而已。
平时的她,话语极少,从不与人拉帮结派,亦不主动与人结仇,像是对常明,待她的好会记得偿还。
待她不好,她能避则避,避无可避时,会笨拙地保护自己,却绝不会趁机落井下石。
盛京冬日苦寒,如何与京城相比,为何她想要远离?
莫非,她是想远离自己?
思及此,胤禛心情低落下去,难受不已。
平生不识愁滋味,近些日子以来,却一一尝了个遍。
兴许是热,谷雨的手悄然伸出被褥。胤禛看着她手背上的伤痕,轻轻覆了上去。
谷雨动了动,将手挪到旁边,贪恋着空气中的凉意。
屋外传来说话声,胤禛听到张郎中来了,他起身走出屋,问道:“她的身子如何了?”
“回爷的话,谷雨姑娘昨日傍晚淋了雨,夜里起了高热。所幸姑娘年轻,待发过汗之后,应当就无大碍了。”
张郎中说着话,恭敬地奉上两份方剂:“姑娘身子瘦弱,待病愈之后,需要多进补。这是滋补的方子。”
胤禛接过看完,唔了声,让张郎中退下,吩咐苏培盛道:“你将方子拿好,待她病愈之后,抓好补方送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