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走,吃饭”他叼着半根没点的烟。
工棚里摆着几摞塑料凳,工人们捧着不锈钢饭盒,蹲着或坐着扒饭,我一进去,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,几个年轻小伙互相挤眼睛。
“刘工,这位是?”
他面不改色,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把烟点上:“合作方派来的秘书,今天来盯进度。”说完还故意板起脸。“都别瞎瞅,赶紧吃,下午混凝土车就到"
有人递过来两个铝制饭盒,他接过来,把看起来菜多的那份推给我,工地就这些,白菜炖豆腐,辣椒炒肉,烧茄子。。。米饭压得实实的,有时候盖着半个卤蛋。
“将就吃,比不得你们写字楼的外卖。”
工棚里热气蒸腾,混着饭菜的油香,他吃得很快,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,我小口吃着饭,听见工人们又开始聊今天的活计,说哪根梁歪了,哪车沙子掺了石子,他时不时插两句,声音低沉有力,工人们都听着。
吃完饭,他顺手把我饭盒也收了,摞在一起拿去水槽,我跟着起身,他突然回头:“秘书同志,下午太阳毒,你在板房看图纸就行。”
他大步走向工地,我站在工棚的阴影里,藏着一个没人看见的笑。
下工他就掀开板房的门钻了进来,安全帽往桌上一撂,汗珠子往下滴。
“走。”他抓起毛巾往脖子上一搭,“带你洗澡去。”
澡堂是工地临时搭的,铁皮棚子围出个简易隔间,门口挂着块发黄的塑料布,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哗啦啦的水声,工人们粗着嗓子互相调侃,夹杂着脏话。
他带我进去,工人们冲着凉,铁皮墙上钉着几个锈迹斑斑的莲蓬头,地上积着混了泥的水,泛着泡沫打着旋儿往排水口流。
工人们又望向这边,笑着和我打招呼,我实在是害羞想跑,被他拉了回来。
“大家伙都这样洗澡的,你想搞特殊啊。”
热水突然冲下来,烫得我一激灵,他闷笑着挤过来,手掌抹了把脸:“娇气”
洗发水是工地发的那种,廉价刺鼻的柠檬香,他粗粝的指腹按在我头皮上,泡沫顺着脖颈往下流,我眯着眼偷偷瞅其他老爷们被他发现了。
他生气的拍拍我屁股。
冲掉泡沫,他胡乱用毛巾给我擦头发,自己随便套了件旧T恤就往外推我,塑料帘子掀开的瞬间,正撞见几个工人光着膀子往里走。
夜风一吹,他头发还在滴水,工地的探照灯亮起来,我偷偷勾他手指,被他反手攥住。
“饿不饿?门口烧烤摊还开着”我点头,闻见他身上那股混着香皂味的汗气,这是工地的味道,是他的味道。
工地大门口支着个铁皮烧烤摊,油毡布棚子被油烟熏得发黑,灯泡上裹着层黏腻的油膜,他拽着我在塑料凳上坐下,凳子腿陷进泥地里,歪歪斜斜的。
炭火噼啪作响,铁签子上的肥油滴下去,窜起一簇火苗。
“看啥?”他掰开一次性筷子,互相刮了刮毛刺,“嫌这儿埋汰?”
我摇头,铁盘端上来时还滋啦作响,牛肉串焦香,板筋嚼劲十足,烤馒头片刷了层厚厚的腐乳酱,他起开啤酒瓶,泡沫顺着瓶口往外溢,被他仰头接住。
晚风裹着孜然味和机油味吹过来,远处工地的塔吊亮着警示灯,最后一瓶啤酒见底了。
。。。。。。
酒过三巡,他的眼神开始飘忽,嘴角却挂着狡黠的笑,当客户问起我的身份时,他突然坐直了身子,装模作样地眯起眼睛打量我。
“这位是。。。?叫啥来着?我也给忘了。。。”
他故意拖长声调,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敲打,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,桌下的脚却悄悄蹭着我的小腿。
我配合地递上名片,他接过去时指尖在我掌心轻轻一刮。借着酒劲,他装得煞有介事:“哦——金助理啊!”
尾音扬得老高,眼睛却笑得弯成了月牙,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只有我懂的顽劣。
散席时他踉跄着往外走,我上前搀扶,他忽然把手抽回来,板着脸说:“这位同志,注意影响。”
可话音刚落,自己先憋不住笑出了声,酒气喷在我耳畔,热乎乎的,走到没人的转角,他整个人就软绵绵地靠过来,脑袋抵在我肩上,小声嘟囔:“装的。。。我哪能不认识我家宝贝儿。。。”
声音黏糊得像化开的麦芽糖,带着七分醉意三分清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