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启受不得激,开口便回她:“没人说什么!是我亲眼看见的!那年比武招亲前,陆岳修往我哥的饭菜里加东西,若不是我发现及时,打翻饭菜,我哥已经被你爹毒死了!”
“你,你说什么?”贺承脸色煞白,他扶住陆晓怜的手臂,挣扎着想坐稳,可单薄得如同深秋枯叶的身子难以自抑地颤抖着。他死死盯着贺启,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:“想杀我的人,是师父?”
陆晓怜与钟晓听了贺启的话,也觉心惊,担心地喊了声:“师兄……”
话音未落,却见贺承闷闷咳了一声,紧闭的双唇间悄然涌出汩汩鲜血。
“师兄!”
艳色的血顺着贺承清瘦的下颌滑落,衬得他的气色越发惨淡。某一瞬间,陆晓怜觉得怀中的人被抽光了力气,轻得像一片云,也柔软得像一片云,下一刻便要散了。
他再经不住一点风了,可他偏偏不肯躲在人后。
他在绝望里挣扎着伸出双臂,去攀风雨飘摇重的一块浮木。他不管不顾地追着问:“说清楚,你是怎么发现的?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?也许师父是不小心……”
“没有。”贺启打破他最后一丝幻想,“那段时间,你为了赢下比武招亲,勤加练功,常常赶不上吃饭,饭菜都是厨房单独留的。我在厨房一连观察了几日,陆岳修日日都去,日日都往你的饭菜里加东西。”
钟晓不肯信:“掌门师伯究竟加的是什么东西?你与他对峙过?”
贺启冷哼:“偷偷摸摸的,能是什么好东西?”
“你说,你是在厨房看见我爹给师兄下毒的?”陆晓怜眉心拧起,犹豫着问,“我不是要为我爹开脱,我只是觉得奇怪,贺启,你没事去厨房做什么?”
贺启道:“自然是有人提醒我,青山城中有人要害我哥。”
陆晓怜咬着嘴唇沉默片刻:“我猜,那个提醒你的人,是叶广吧?你心中怨愤,便听了他的话,将他让叶飞白带来的失心蛊下到我爹身上,对吗?”
“不错,可你不会想说,是叶广诬陷陆岳修吧?”
贺启冷笑着,“我那时便换了饭菜,拿被加过东西的饭菜进后山喂野兔,一开始,那些兔子还是活蹦乱跳,我也一度以为是我冤枉了陆岳修,可毒饭菜喂到第四日,整窝兔子都死了。前一阵子在枕风楼遇见沈大哥,他也说,我哥最初回到枕风楼时,便是中了毒的,你还要如何为陆岳修开脱?”
陆晓怜愣住,瞪大了眼看贺承,讷讷道:“师兄,你当真中过毒?”
贺承苦笑,握住陆晓怜的手,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,温声道:“都过去了,中没中过毒,已经不重要了。”
怎么会不重要呢?她的父亲要杀她青梅竹马的心上人,这是为什么?
她的手被贺承紧紧握住,她想像当初请求别人相信贺承不会平白无故造下杀戮一样,请求贺承再给她一点时间,让她弄清楚父亲为什么会下毒,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。
可是她望着贺承苍白的脸,绝望地发现,贺承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给她了。
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只握着贺承的手流眼泪。
贺承拉她在床沿坐下,颤抖着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:“我相信,师父这样做,一定有他的缘故。等师父醒了,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?”
未等陆晓怜应下,他却又改了口:“算了,还是别问了吧。我,我也不是很想知道。”
第94章第九十四章寻仇我找庄荣赔我一条命……
谁也没有料到,贺承病重垂危的消息撒出去,引来的除了贺启,还有另一个人。
那是个看着不到三十来岁的女子,身形窈窕纤细,容颜美艳夺目,衣衫不是中原人模样,颈上绕着银项圈,腰间佩着缀着银铃的腰链,赤足踏过山道上的青石板,一步一摇,银铃叮当。
她站在山前空地上,冲着守山门的弟子道:“我找你们青山城里一个叫庄荣的。”
青山城已被叶广一帮人搅得鸡犬不宁,守门弟子比平日还有谨慎,问她:“你是谁?找庄师叔做什么?”
“我找庄荣赔我一条命。”
此言一出,是敌非友。
守门弟子抽出佩剑:“姑娘请回,青山城与人为善,我们不想动手。”
那女子好笑地看着他们:“我劝你们快去叫庄荣出来,凭你们几个,还不够我塞牙缝的。”说罢,她细长的手如盘柱般蜿蜒蛇形向上,环佩叮当的脆响中,她猝然抬头,仰天发出一声清啸。
未到惊蛰,山里的蛇虫本该沉睡着,可这女子一声清啸,却惊醒了百虫。
那一日,青山城守山门的弟子只听得四下响起怪异的窸窣声,随着女子翩然起舞,那令人牙酸的声音越来越重,也越来越近,定睛再看,只见那女子周身围着密密麻麻的蛇虫,而她昂首站立期间,犹如率领着一支军队。
她冷冷盯着青山城弟子,道:“我只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,庄荣不出来,我便进去。”
要进山通报的弟子转过身去,又听见那女子在他身后补了一句:“你同庄荣说,我叫桑秀,他把我的孩子养死了,我来找他算账。”
其实并不必有谁去通报,桑秀那一声清啸不仅惊动蛇虫,也惊动了青山城中的人。不仅是庄荣,连在青山城“做客”的叶广等人也陆陆续续赶到山门处。
桑秀抬着下巴打量庄荣,秀眉微蹙:“你便是庄荣?你怎么这样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