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砚睫毛颤了一下,缓缓抬起,视线从手上的酒瓶挪开,看向玉阶下那道他日思夜想的身影。
“则宁。”
酒气从唇瓣里随着那两个字一道飘了出来,他感到心口闷疼。
就好像夏夜里等一场暴雨,每一口呼吸都沉甸甸的、湿。潮潮,让人胸口窒闷难忍。
暴雨不来,难受。
暴雨来,也难受。
身穿着繁复精美大袖银红上襦,腰间一条天水色丝绦勾着纤腰婀娜,小娘子立在台阶下,两袖兜着夜风,裙摆就像是被风吹开的荷叶,摇曳生姿。
就好像是那月宫里飞下的仙子,美得不似真实存在。
封砚想起自己为何在此处喝酒了。
因为他听见了谢朝宗的话。
则宁不但要和他一刀两断,再无干系,甚至,她还想要离开上京城。
是啊,她既然都打算要走了,怎么可能再出现在他面前。
莫不是一个梦吧。
封砚摇摇晃晃站起身,伸出一脚,险些踏了个空,身子晃了两下才险险走下了一步台阶。
那台阶下的小娘子仿佛被他的危险动作吓得脸色发了白,非但没有离开,反而提起裙摆,迎着他往上走。
步摇上的金光在她脸颊边晃动,她秀美的眉头轻蹙起,明澈的杏眼里满盛着担忧。
这一眼,越发让封砚觉得不真实。
只有梦里,才会这样美好吧?
“您怎么一个人在此,德保呢?黄内官呢?”
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都看起来格外红润,让他一下就移不开了视线。
甚至她还踮脚,凑近他嗅了嗅,像是一只对人不设防的小动物,天真无邪。
“您喝酒了吗?”
“则宁……”封砚把自己的头靠了过去。
“……欸!官家,您别倒下来,我、我撑不住啊。”
他没有倒下去,只是把重量任性地压在了她单薄圆润的肩头,两臂环起她。
空落落的心里忽然就充实了起来。
何为团圆?
这般才是团圆。
便是她在身边,在怀中,在心里。
“官家您是不是喝醉了,您一身的酒气熏得我快不行了。”那声音又惊又慌,还有些抗拒。
但是他统统忽略掉了,两手环得更紧了。
“我没有醉……我只是、我只是……”
他只是在做一个美梦。
“还说没醉?德保公公!德保公公你在吗?在的话快点出来!——啊……唔唔!”
这么大声作甚,万一惊醒了他的美梦,谁来赔他?
封砚用力堵住了她的唇。
辛辣的酒味变得香甜,犹如掺了百花蜜。
他双腿挟着人,倒坐回到他原本坐到地方,酒瓶被他撞了下去,丁玲哐当乱响,他担忧极了,捂住小娘子的双耳,不让她听见那碎裂的脆响。
好像这样做,就不会惊扰这一场好梦。
柔舌与软唇,就犹如游鱼戏花,轻柔地蹭来,摇去,钻进、滑出,直到头昏目眩、唇麻舌僵才中止了这一场玩闹,却不想紧接着却是脸颊被打得一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