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bsp;nbsp;nbsp;nbsp;昏暖的光底,显得床上闭目躺着的人越发安静祥和,没什么血色的面庞映出柔和的轮廓,眉目不见锋芒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还在昏睡,一动不动,没有强势,没有令人胆寒,全是易碎的脆弱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梁穗轻手轻脚停在床边,将他上下扫量,额头绑了绷带,下半身盖了毯子,没有呼吸机,没有明显袒露的创面,睡得很板正,就这么乖乖地输液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轻轻呼了口气,又几乎无力瘫坐到椅子上。
nbsp;nbsp;nbsp;nbsp;白天还在给她打电话的人,晚上就不会动了,梁穗胸腔仍在起伏,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有些不可思议,也有些乱杂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手机来信音响了一下就被梁穗调成震动,好多人给她发消息,汤锦,柯冉,裘欣……她突然想起来,翻到姐姐那儿,删删打打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又在间隙里看了眼床头的面孔,至少,她得等他醒来,就说今晚跟柯冉她们在一起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处理好线上的,梁穗靠着椅子,脑袋微斜地继续看他,奔累一天的困倦在片刻的停歇里肆意攀爬,将将睡着的时候,她模糊地明白了苏虹那句话的深意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没有别人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出了这种事,只有继母匆匆来过一次,更别说别的什么亲戚,他的母亲也离他那么远,是否知情都不一定,而他的父亲……她遏制自己不去想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怎么会有人,既光鲜亮丽,又满目可悲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想着这些,她又短暂地放下了偏执的成见,觉得人没事真是太好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不能完全把这种情感视之为心疼,可怜,只是,纯粹地觉得,好像没办法看见他一觉醒来身边空无一人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梁穗睡得很浅,听着病房里护士进出,药水一瓶一瓶地换,到后半夜似乎渐渐平息了,但梁穗还是醒了,被冷醒的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天还是黑的,窗外灯火流泻,室内还是只有一盏台灯,梁穗思维混沌,睁开眼就去床头柜上找遥控,往上调了几度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体感好一些了,就想给陈既白理一下毯子,刚转身,就跟床头一双疲冷静态的蓝眼对上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她呼吸停了下,随即放心,又着急,赶紧按铃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这过程,陈既白一直盯着她,眼睛从这边斜到那边,从她的背影,看到她骤然凑近的,漂亮的五官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没有吭声,滞缓的神态,以一种好奇,探究,懵懂的姿态,梁穗以为是麻药劲没过,贴的更近些慢慢问他:“你感觉怎么样?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?”
nbsp;nbsp;nbsp;nbsp;这张脸依然冷,无波澜,没有言语动作。
nbsp;nbsp;nbsp;nbsp;“嗓子不舒服吗?”梁穗微微扬起脖子,有些仓皇地想法子:“这样,你摇头,或者点头,轻轻地也可以我看得见,医生马上过来,有什么不舒服你要——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我们,什么关系?”他兀然出声打断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一片暗沉静寂里,一起凝固了的还有梁穗,她迟钝地啊了一声,皱眉:“医生不是说伤势不重吗?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她伸手往前,似是想碰他额间的纱布,被他偏头躲了一下,手就这么愣住,呼吸缓缓地。
nbsp;nbsp;nbsp;nbsp;脑子的空白持续到护士过来,又叫来了医生,三两人围在病床前观察他的清醒状态、询问受伤部位、记录体征,前后不长不短的时间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一行人准备撤离,梁穗追到门口,想起刚刚没问到的一项异常:“他不记得事情,他……脑子很严重吗?”
nbsp;nbsp;nbsp;nbsp;“不记事?”医生听见这话也挺意外,转身看了下床头,停顿,再转回来,甚至没有再走回去观察,很冷静地回了声:“可能是短暂性的脑功能障碍,别担心,不严重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就……完了?
nbsp;nbsp;nbsp;nbsp;梁穗想再多问,人前前后后地都走了,门带上,室内恢复悄静,梁穗在门口愣了两分钟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到了不记得她的程度,这得是忘了多久,这难道不是很严
nbsp;nbsp;nbsp;nbsp;重的情况才会发生的事吗?可他刚刚又躲又冷脸的,怎么看也是那么回事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事态比她想象得更差,她再走回去,人都是抽空的,完全就作孽的表情抬向陈既白,他还是平淡地看着自己,此时已经被抬起来靠在了床头。
nbsp;nbsp;nbsp;nbsp;他轻度骨折的部位分布在右肩右腕,肋骨,还有些关节扭伤,看上去都是小损伤。
nbsp;nbsp;nbsp;nbsp;偏偏脑子坏了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梁穗抽了口气,缓缓落座,僵着脊背,组织了下语言敛着眸开口:“我们是朋友。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有点严重,你得告诉我,你记得什么,又都忘了什么,我——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停滞,她听见声很不耐烦的,拖长音的“啊”,顶着股懵劲儿抬头。
nbsp;nbsp;nbsp;nbsp;暖灯幽映,他散靠着,眼皮懒散半耷,对她的盯视,又杂入了往日熟悉的打量、欣赏,从愉悦里溢出几丝怏然,扬着音说:“真不爽。”
nbsp;nbsp;nbsp;nbsp;她隐约反应过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