视角回到张漠这一边,给林之垚留下信息之后,张漠来到了公安厅门口,正门外面,一个个头奇矮,留着八字胡,双眼炯炯有神的男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。
“张在寅前辈,好久不见!”张漠笑着踏着阶梯走上前去,张在寅迎着张漠走来,伸出手跟他用力握手。
“张漠厅长,法庭一别,已经将近一年啦!”张在寅道。
张漠有些尴尬,道:“前辈,那次交锋,这一年来一直都是我心中的一个心结,我是为了自保不得已才与你对抗,如果没有对抗的必要性,我是不会出此下策的。”
张在寅不在意的哈哈笑道:“你不用解释了,我对你实在是生不起恨意,俗话说一笑泯恩仇,我个人认为,我与你之间都算不上有什么仇恨,我看到你的一瞬间就知道,你不是那种人性抹灭之人,往事就不要再提了,从现在开始,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同志了。”
张漠点头,道:“前辈,这次的任务,是你全权负责的?”
张在寅拍了拍张漠的后背,示意他边走边说,两人一边向着停车场走去,一边聊道:“不错,张漠,这次的任务是我全权负责的,任务的具体内容,上头已经具体跟你说过了吧?”
张漠点了点头,有些沉重的说道:“是,我已经知道了,我们此行来到GD,目的就是利用我的特殊能力,彻底摸清黄派官员名单上重要人物的违纪历史。”
张在寅伸手拉住张漠,张漠转头看向张在寅,只见张在寅一脸的严肃,他转头看了看周围,确认周围没有什么其他人之后,靠近张漠低声说道:“你可知道这次的任务意味着什么?”
张漠点了点头,道:“我知道,上头希望通过这次任务,让我表明态度,跟黄派彻底切割。”张在寅脸上却露出了狡黠的微笑,他微微摇头。
张漠有些疑惑的道:“我跟黄派的很多人都有关系,这一点上头是知道的,第一个任务就让我亲自摸排黄派人员的底细,不就是一场忠诚考试吗?我面临着人情与公权力之间的抉择,最终考试的分数,就是看我在这两者之间做出怎样的选择。”
张在寅却又慢慢的摇头,他抬头看向张漠的眼睛,一字一句的说道:“张漠,你还是官场经验太少了,我先问你一个问题,你觉得法治好还是人治好?”
张漠马上回答道:“当然是法治好。”
“太绝对了。你应当是比较了解我的,我当年还在NJ纪委任职的时候,是个什么形象?铁面无私,手腕强硬,什么样的贪官都敢拿,什么样的势力都敢得罪,堪称官场中清流之中的清流,你可承认?”张漠点了点头。
张在寅继续说道:“好,但是我可以跟你讲两个故事,第一个故事是我三年前经手的一个事件,一个NJ的官员被举报收受贿赂,我们暂且称这位官员为A厅长,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详细的调查了这个A厅长,基本上掌握了他全部的受贿经历,一切的事实经过是这样的:当时A厅长掌握着很多类药物是否能够进入NJ各大医院医保名单的权利,这其中有一种特效靶向药,针对某种特殊疾病,这种特殊疾病的治疗成本很高,只能依靠极其昂贵的特效药,普通人根本负担不起,如果让这个药物纳入医保名单,很多人就能使用医保基金购买此类药物,如果你是A厅长,你是否应当批准这类药物进入医保名单?”
张漠道:“当然批准,这类药物进入医保名单之后,能让治不起病的穷人获益,这不是一件好事吗?”
张在寅却情绪低沉的说道:“错,这种极贵的药物一旦进入医保名单,将会以更加惊人的速度杀死患有该疾病的穷人患者,甚至本有财力购买此类药物的病人,也得不到有效治疗。”
张漠皱起眉头,满眼都是疑惑。
“要理解这其中微妙关系的内涵,你要先理解一个关键的基本问题,这个基本问题就是一—医保基金的总额是有限的,一旦此类药物进入医保名单,医院本身的医保使用额度就会指数级消耗,道理很简单,一个疗程的药物就需要消耗十几万,甚至几十万的医保储备,医院出于对大众负责的角度考虑,就不得不停止进口这种特效药,这样一来,即便富人有钱买这种特效药,也购买不到,如果医院一意孤行,执意买进此类特效药,一个病人通过医保购买此种药物,就会消耗掉成千上万人的医保基金,医院的医保限额一旦耗尽,连普通的小病,病人都需要自费所有医疗成本,形成药厂、医院、病人三输的局面,在医保基金有限的条件下,必须做出这种残忍的取舍,我现在再问你一遍,这类药物是否进入医保名单?”张在寅的眼睛闪烁着光芒。
张漠张口结舌,他皱着眉头说道:“能不能想点其他的办法,比如扩大医保基金?”
“那就意味着要向所有人征收更多的医保社保金,这下不是得罪了全国人民吗?”
“那就向富人多征税,填补医保资金的缺口。”
“理论上确实可行,但是这是一个大工程,是你一个小小厅长能解决的了的吗?”
张漠咬了咬牙摇了摇头,道:“看来,暂时还是不纳入为好。”
张在寅叹了口气,点头道:“是的,这位A厅长常年经手此类行政事件,他深知这其中的逻辑与利害,所以做出了不纳入的选择,随后,他就被这种特殊疾病的患者和患者家属举报了,举报中说A厅长收受药厂的贿赂,不把救人的高价药品纳入医保。”
“我调查A厅长的时候,查到了他曾经确实受贿过,但是跟此事绝无关系,而且受贿金额极小,他在NJ纪委向我坦白了所有受贿历史,也向我说明了他工作的难处,最终,我们纪委做出了对他处罚决定,仅对他内部口头警告,这是很轻的处罚。张漠,按照法律的精神,这位A厅长是要遭受更多,更严重的处罚的,但是在顾全大局,行政能力上,再也没有比他更能处理这些矛盾的人选,或者说,他是一个承担责任的位置,用更形象一点的话说,就是背锅位,他要背着整个医疗体系沉重问题所派生的大量黑锅,最关键的,你觉得A厅长是个坏人吗?”
张漠摇了摇头。
“对,他并不坏,至少相比较于那些专下黑手,还不干事情的贪官要好得多,只不过在现实条件下,做出了有益于大部分人,损害小部分人利益的选择,基于双方的立场来说,这位官员的选择是没错的,患者家属投诉他,也是没错的,这种选择是痛苦的,是无奈的,在这种情况下,人治要更加的重要,我们都说法亦有情,这个情,就体现在这个案例上。”
“第二个案例,就是站在你面前的我,犯人张在寅。”张在寅笑眯眯的说道。
张漠马上理解了张在寅话中的意思。
“按照法律的精神,我张在寅应该坐一辈子牢,利用公权力逼死了一个人,虽然这个人是贪官,但是我对公权力的僭越滥用是不可否认的,滥用公权力,以个人意志凌驾于法律之上,这也是一种严重的腐败,绝对的权利导致绝对的腐败,没错,我也是个腐败之人,只不过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腐败,如果我不这样做,陈震中此类贪赃枉法的社会败类,是不能被绳之以法的,因为我们无法掌握他受贿的证据,也就无法通过法律程序起诉他,所以客观上来说,我当然践踏了法律精神,所以我是个确凿无疑的罪人,但是为什么我今天能站在你的面前?”
张漠道:“因为你本质上来说不算个坏人,你做了越界的事情,出发点却是好的。”
张在寅笑了,道:“你这么说,我就当你是夸我了罢!配合你完成这段时间的任务之后,我还是要回去服刑的,毕竟我确实曾经犯过大错,但是法亦有情,现在最适合配合你行动的人选,非我莫属,我了解你,你了解我,我们都了解那些肮脏的勾当,基于现实情况的理智判断,确实应当让我来配合你完成任务,所以我又重新暂时性的获取了公权力,跟你并肩作战,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情,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才是关键,而好与坏的判断,绝不可能单纯的依靠法律,一个犯了小罪过的坏人,必定被严惩;一个朴实的农民在无意识之中触犯了法律条文,也不会被法律铁血无情的惩罚,法益是入罪的基础,道德是出罪的依据,这就是我们生活的社会。”
张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,道:“可是这个道理跟我们即将进行的这个任务又有什么关系?”
张在寅抿了抿嘴唇,迈出脚步继续向着停车场走,一边走一边说道:“现在你知道了一个关键的社会准则,这个准则叫做不存在‘非黑即白’,从马克思主义的实事求是视角出发,现实生活中必然需要包容一部分灰色的区域,绝对的白将导致法律的打击面无限的扩大,绝对的黑将导致社会公正失序,当然,这部分区域不能太大,现在,上头的人通过这次任务正在问你一个问题,你想要多大的“灰色区域'?”
张漠猛然停下脚步,瞪大眼睛看着张在寅,张在寅也停下脚步,他回过头来,目光灼灼的看着张漠。
“张漠,这次任务是一次相互划线、相互标明双方那部分柔和的缓冲区的实践性任务,上头的人很清楚,每个人都有社会情节,让每个人都为了绝对正义而断绝人情、大义灭亲,是绝对不现实的,更何况是对你这样一个极其特殊的异能人士;你也很清楚,你不能完全依靠自己的喜好行事,想惩罚谁就惩罚谁,想包庇谁就包庇谁,你要考虑到社会正义性的问题,而这两种要求是两相矛盾的,上头希望全面掌握黄派的所有黑色材料,你希望拯救一部分你希望拯救的黄派人员,或者说,拯救那些你认为那些并没有坏到骨子里的人,所以这一次任务就是一次谈判,一次交易,一次标准性的实验,上头希望你划出你‘可以商量’的部分,上头也会划出‘可以商量’的部分,在最大程度上让双方都能满意,以最合理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