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是残荷的曲桥边,霜色罗裙被秋风掀起又落下,像片凝着寒露的树叶。
诸葛文彪站在桂树下,与阵阵袭来的冷香相得益彰。
之前住在汴梁城中的时候,她与弟弟诸葛衡还有些话说,但前天被召进芳洲亭后,她几乎可以一整天都不说话。
邵勋也不以为意,让她和阎氏、李氏一起,跟在他身边,做些搬运奏疏之类的杂务。
三人之中,李氏年纪最小,话也最多,而且最近心事重重,经常偷偷看邵勋。
邵勋心中暗笑,因为批阅奏疏而产生的劳累感顿时不翼而飞。
他的这种放松方式真的别具一格。
不过也正常,男人嘛,上了一天班就要放松,玩玩具就是一种很好的消遣方式。
今日只有诸葛文彪在场。
李氏织蜀锦去了,阎氏被邵勋委派了任务。
“这残荷倒是倔强。”邵勋站在木桥上,俯身拾起折断的莲蓬,说道:“纵使碾作尘,犹藕断丝连。文彪,你说是不是?”
诸葛文彪没有回话,只默默侍立一旁。
邵勋嘿嘿一笑,在水中洗了洗手,继续往前走。
诸葛文彪慢慢跟着。
邵勋停下时,她就停下,邵勋走动时,她就跟着,仿佛丈量过步子一般,始终维持着一两步的距离。
“世人总说秋气肃杀。”邵勋停下脚步,看着前方如林的船桅,转过身来,看向诸葛文彪,道:“却不见败叶下之下,埋着春日的种子。草木如此,人又有何不同,你说对吗?”
诸葛文彪似有所感,微微偏过头去,避开邵勋清亮的目光,轻声道:“陛下怎么说,自是怎样了。”
目光所及之处,当真是秋风冷水、残荷败叶,联想到最近几年的人生,心下黯然。
她已经认识到以往的想法,比如一个人隐居山林,淡然处世有些不切实际,但命运如此凄苦依然让她有些委屈。
“有客人来了。”邵勋指着前方的断桥(栈桥),轻声道。
诸葛文彪抬头看了一眼,只见几个衣着华贵的妇人,正被宫人、侍卫簇拥着,前往芳洲亭精舍。
距离有些远,她看得不是很真切,于是很快就收回目光,不甚关心,继续看着满塘残荷。
“天冷了,回去吧。”邵勋摆了摆手,旋又问道:“你来的时候已是暮春,可有御寒衣物?”
诸葛文彪默然无语。
邵勋了然,道:“一会差人为你做几套绵服、皮裘。”
诸葛文彪摇了摇头道:“妾不觉得冷。”
邵勋轻笑一声,不再言语,直接走了。
诸葛文彪目光微转,看了下邵勋的背影,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裙角,慢慢跟了上去。
******
都说大晋是要饭朝廷但真论起来,汴梁皇宫的用度、摆设可能还不如建邺宫呢。
这是财富的积累问题,也和君主个人喜好有关。
邵勋这厮是好的他用,差的他也没意见,主打一个无所谓。所以洛阳皇宫内的奢华物品没有下令撤掉,以示俭朴,汴梁宫廷内也没下令增设多少用度,至今用的还是王浚、刘聪赞助的物品——李雄这人太俭朴了,成都的太初宫内实在没捞到什么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