猫又窜得快,几个瞬间便消失在两人的面前。
宋国公:“!!!”
德正抓着手里的拂尘左右看了看,一把抓住在他们后面出明堂、正打哈欠的陈执,尖着嗓子喊:“小侯爷!宋相的猫跑啦!赶紧拾掇拾掇隐蟒卫帮着找呀!”
陈执:“……???”
谢淮骁一路挑着草丛花坛钻,绕了一截路才又回到了静安殿。
静妃已逝,静安殿无主多年,但却不显破败,屋檐廊柱不曾蒙灰,园中花草苗木均是精心修剪,景观布局未曾改变,只是园中忙着的小太监和宫女都看着眼生,不是他离开前伺候在静安殿中的那一批。
没人发现他窜了进来,谢淮骁爬到了母妃寝殿的琉璃瓦上,选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卧下。
头顶是万里无云的蓝天,朱红色的宫墙里盛放着迟来的桃花,在庄严和肃穆中掺进了朵朵温柔,谢淮骁伸出自己小馒头一样的爪子放到眼前,白色的毛毛沾了泥土,他又把爪子翻过来,粉嫩的肉垫也已经灰扑扑的了。
静安殿和靖南王下朝后处理政务的君阁遥遥相对,中间连接着御花园,谢淮骁盯了一会儿,眼睛有些发酸,定是那些蚂蚁大小忙碌的宫人太密太小,看久了费眼,他低低的喵了几声,又顺着自己的来路,窜进了自己住的偏殿。
这里的陈设也是自己离开时的模样,他钻进自己的榻上,棉被都是晒过的,闻得到太阳的味道,他扒拉出被自己枕边的那个檀木盒,上面被他换成了七巧锁,谢淮骁费力地用猫爪解开,里头白色的干梅花已经有些泛黄了,不过还能闻得见梅香。
当真是上乘,谢淮骁钻进檀木盒里深深嗅了一口气,打了一个小喷嚏,然后用尾巴勉强圈住自己的身体卧下去,冷梅的香气让他觉得很安心,盒子的大小也正正好,呆在这里,让谢淮骁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。
他打了个哈欠,闭上眼睛,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。
大概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,谢淮骁又梦见了宋青梧——
谢淮骁同宋青梧一起坐在小书房的檐廊下,尽管被教了快一年,但只要下了课,谢淮骁还是习惯和小时候一样偎在宋青梧身边,两只腿垂下去不停晃,手里接过宋青梧给他剥好递来的蟒眼放进嘴里,甜得眯上了眼。
在小书房上课时,谢淮骁总喜欢摒退跟着伺候的小太监和宫女们,这都是小时候被当时的右相于秉文教出的习惯。
于秉文也是宋青梧的授业恩师,最不喜小孩娇养,谢厉和谢斐也曾在他门下待过,但都被他伤了世子尊严,被于相扔给了别人,只是这事儿被两人默契的瞒着,谢淮骁也是长大之后才晓得。
谢淮骁去于府入学时,宋青梧已经在那里学了五年,彼时谢淮骁年仅十岁,静妃知道于相的脾气,早就做好了儿子去了一天便被于相赶出相府的觉悟,谁晓得于相非但没有撵他走,反而足足在那里学了整一年,一年后于相告老还乡,谢淮骁这才重回了宫中开设的学堂。
谢淮骁的手被蟒眼的汁水弄得黏糊糊的,他觉得不舒服,伸到宋青梧面前,想要他帮自己擦。
宋青梧那会儿正走神,宋国公从北原寄来了一封信,说已经托了媒人替他说亲。
谢淮骁见宋青梧一直不理自己,瘪了瘪嘴巴,又不好拿自己黏糊糊的手去拽宋青梧的衣裳,只好拿头蹭进宋青梧怀里,然后顺势一蹭,整个人仰躺在了宋青梧的腿上。
宋青梧这才低头。
谢淮骁举着自己的手,长长的衣袖滑到胸口,露出来的手臂白的晃眼。
“哥哥。”谢淮骁说,“帮我擦擦嘛。”
宋青梧在心里叹息一声,拿他没有办法。
擦手的湿帕是早就准备在一旁的,宋青梧拿过来,轻轻拢上谢淮骁的手,仔细清理着他的每一根手指。
直到擦干净之后,谢淮骁也还赖在宋青梧腿上躺着,说什么也不愿起来。
“殿下莫要胡闹。”宋青梧说,“臣这段时间教给殿下的东西,别是又还给臣了。”
谢淮骁充耳不闻:“哥哥今天留下来用晚膳么?”
宋青梧说:“……起来。”
谢淮骁说:“唔,叫绣春姐姐去你家把宋悠也接来吧,母妃最近也念她的很。”
宋青梧冷下了脸:“谢淮骁。”
谢淮骁顿了顿,这才不情不愿的坐起来,甚至和宋青梧隔了约一拳的距离,眼眶泛红,看得宋青梧心中连连叹气。
谢淮骁已经十四,再有一年便要迎来他人生里的第一次花雨,而当中这一年,岚君们总是会下意识的亲近自己最喜爱的人,这也是上月宋青梧亲自教给谢淮骁的东西。
“大哥下月又要抬一位岚君做侧妃。”谢淮骁说,“他家的小皇嫂上月才被太医院摸到喜脉。”
宋青梧没有说话。
谢淮骁又说:“《岚君风雨》里总是教我要听夫君的,夫君是岚君的一切,哪怕我是世子,也总会有一个人把我捏在手里,我会被关在他的府里,给他生孩子。”
“殿下——”
“大哥前几天还特意来跟我说要给我相个夫君。”谢淮骁吸了吸鼻子,“我把他揍了一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