考取功名,成了他十多年漫长岁月里唯一的期望。
只是他不?明白啊……这么简单的道理,他那个一心只想着讨好威远侯的姨娘想得到,高高在上,掌握着一府生杀大权的嫡母,难道会想不?到吗?
十五岁,元叶生正式下场的前一夜,刘夫人敲开姨娘的门,笑嘻嘻地告诉他隐蔽的好消息。
路还没开始,就这么断了。
而姨娘,给予他希望,指明前进方向?的姨娘,在元叶生的面?前,感恩戴德,涕泪交流,一把烧了那些?科举的书。
「生儿,」面?色潮红的女人牢牢抱着他,压抑不?住地兴奋,「你能做官了!看见了吗,娘说的,威远候府就是你的家。」
「是啊……」多年后,早已成为威远候府暗地里管家的元叶生笑容迷幻而虔诚,「威远侯府就是我?的家,如?今,我?终于能够一辈子?待在家里。」
白盈柳神色惊恐,不?可置信地看着面?前的人,呆一辈子?,终身□□在这破笼子?了一辈子?!
「疯,疯子?!」她?不?由得尖叫。
元叶生扯着嘴角,黑不?见底的眼?睛直直地盯着他,「嫂嫂,你知道我?有多羡慕你吗?你不?过是个养女,半点赵家的血脉都没流!」
他指尖点上白盈柳苍白惊恐的面?孔,喃喃自语,「凭什么,赵家夫妇竟然对你这么好?古籍、名师……赵家满屋子?的典籍竟然是为你收集的!哪怕你根本从来没有踏进去过!」
「同样?不?是嫡出,你凭什么是个例外?!」
「我?时常在想啊,」元叶生轻笑着开口,「如?果我?是你该多好?」
「疯子?!疯子?!你放开我?,我?要回?去——」
白盈柳浑身颤抖,呜呜咽咽地尖叫起来,不?顾一切地往府外冲。可那些?奴仆都能跨过的门,她?却被官兵牢牢拦住。
「作为提供账本的交换,我?向?陛下请了个恩典,」身后,轻柔的声音鬼魅一般传来,白盈柳捂着耳朵不?敢再听,声音却直勾勾地钻进她?脑子?里。
「这座府邸如?此重?要,你不?是无论如?何都要嫁进来吗,如?何,下半辈子?,你都不?用离开它了。」
「我?这是免了嫂嫂沦落教坊的苦啊,」元叶生笑意盈盈,眼?底满是恶意,「嫂嫂不?应该感谢我?吗?」
身居高位的叛官(一)
威远侯府查封的消息,早早传到宁桉的耳里。
金石散的主使?,威远侯府刘夫人清晨一身品级大妆,热热闹闹地进了?宫。再被拉出来的时候,衣钗凌乱,青白的脸上一抹淤痕。
朝阳门外,百姓挤在一起,交头接耳,既紧张又焦急地看向那具白布裹着的尸体。
仔细一看,刘夫人十指尽折,死前饱受了折磨。
「害怕吗?」江晏青驾着马车,单膝敲坐,侧身隔着帘子问。
宁桉坐在马车上,没有探出头,视线却透过帘子的间?隙遥遥看向人群中的尸体。
「或许吧……也?可能只是不?习惯。」她微微僵硬着开口。
宁桉见过尸体,亲生父母的。发生在她上辈子家?庭里的故事其实很老套。爹烂赌,娘嗜酒如命,被称为家?的屋子里,肮脏的水泥地面满是浓痰与垃圾。
宁桉在那长到八岁,后来有一天,她爹和娘,为了?挣家?里最后的几块钱,大打出手。一玻璃酒瓶对着头下去,她爹没了?。临死前,彷佛戏剧一般的魔幻,男人反手一掏,硬生生挖出女人的眼珠。
于是,娘也?没了?,尸体在屋里的垃圾堆腐烂了?一夜,第二日才被人发现。
宁桉记忆里,爹娘的尸体血肉模糊。眼前,刘夫人的尸体精致冰冷,除去皮下隐晦的青黑,如同活人一般。
「我发现你好像没法面对别人的死?」江晏青凝眼看她,「为什么,既然?没法面对,还要把威远侯府的事捅出去。」
「你这三观不?太正啊,」宁桉笑了?一笑,压下心底的恶心,「我只做我觉得对的事,至于其他的,都开始做了?,又有什么好犹豫的。」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「这是卷王的自?我修养好吧。」
三观是什么?
卷王又是什么?
江晏青眼底划过一丝狐疑,他当然?觉察得到宁桉转移话题的意图。也?觉得没有必要恶劣地追问不?止,顺着意截住话头,抬手一挥,马车慢悠悠地转了?个弯,往城外驶去。
身后,有宫里的侍卫把刘夫人的尸体拖麻袋一样拖走,零零碎碎几个满面凶相的人跟着后头,准备趁官兵走后捡了?尸体上的碎裂珠宝。
看不?见的角落里,恰巧因为侍卫送到医馆去验伤,而?被人及时带走避开官兵追查的元宏玉双目赤红,被人死死地摀住嘴,按在角落里,看着散落在地的黑发逐渐消失。
「怎么样你,现在应该知道你的处,境了?吧?」有人低声在他耳畔开口,大景话说得奇异,不?像是京城人。